刘邦被项羽围在荥阳城数月,甬道被断,粮食将尽。
这日太阳升上中天,普照大地,映得城内外兵器烁烁生辉,更添杀伐的气氛。
汉军又击退一次西楚军的攻势,刘邦和卢绾并肩卓立墙头,一丝不漏地察看敌我形势。城外是军容鼎盛,旌旗似海的西楚军。刚才一番激战,城外到处是残破的挡箭车、楼车、投石车,西楚军毫不气馁,来回奔走,收拾战场,日复一日这样打下去,荥阳肯定守不住。
陈平知道在战场上帮不上忙,便出了一个能救刘邦命,却要牺牲一名将军的主意。原来将军纪信年龄比刘邦稍大,体型十分相似,陈平希望纪信假冒刘邦,帮助刘邦上演金蝉脱壳之计。
纪信是丰县土豪,其子纪成在好畤之战阵亡后,只好自己披挂上战场。纪信知道自己就算老死也活不了几年,但是孙子纪通若要在汉军上百位将尉中立足,没有特殊战功是不行的,便一口应承。
刘邦依计派人向项羽求和,请归关中称汉王,项羽踌躇不定,帐中原本会出来反对的范增已经去世,其他心腹家臣却巴不得早日结束战争,一致希望议和。
刘邦投降前夜,荥阳城中东门放出两千多妇女,脱掉衣服,只穿甲胄,三三两两从东门出城。楚军将士都来一饱眼福,但见蝉鬓朱颜,鱼贯而出,真乃天下奇观。
楚军上前拦截,妇女们说:“汉王明早出降,城中又无粮食,我辈只得各自逃生。”
此举令楚军大为懈怠,两千多女子出现在楚军营地,将其他三门外的楚军也吸引过来,一夜风花雪月。
投降日一早,将军纪信头戴冕旒,身穿龙袍,乘坐刘邦御车,排齐仪仗,出东门投降。与此同时,刘邦率卢绾、张良、陈平及诸将共数十骑,悄悄开了西门逃向成皋。
楚军都来围观汉王投降,东门外人山人海,万头攒动。
只见城门开处,前面的士兵头戴白巾,手无兵器,一簇车马出来,侍卫各执旌旗羽盖,拥定龙车,车中黄罗伞下,端坐着一位王者,面目辨不清楚,都道真是汉王来降,人人心中都替霸王欢喜,齐呼“万岁”拍掌称庆,欢声如雷。
纪信昂然下车,挺立不跪,项羽近前细看这才发现不是刘邦。
项羽厉声问道:“汝是何人?竟敢大胆冒充汉王,前来欺我。”
纪信挺身答道:“我乃大汉将军纪信,特设此计,汉王已出荥阳城。我早晚一死,任汝如何处置,何必多言。”
项羽勃然大怒,将纪信捆绑起来,在空地上架起柴薪,用火烧死。纪信面无惧色,至死大骂不绝。
刘邦称帝后,封将军纪信之孙、纪成之子纪通为襄平侯,食邑2000户,后成为刘邦女婿。
刘邦与诸将出得荥阳城,往英布所在的成皋方向去了。项羽留部将在荥阳,亲率大军追击。
负责断后的人叫缯贺,此子有万夫不当之勇。一年多前,韩信大破魏王豹,俘虏之,缯贺还只是西魏军一名执盾之卒。好在刘邦发现了他,放在身边担任连敖。当年韩信投奔刘邦,最初也是担任连敖,这个官职是战国时楚国特有,在刘邦账下已不同于原来的职权,是刘邦的侍卫首领之一。
缯贺带了十几个强悍亲兵,边打边退,杀敌上百,一路掩护刘邦入成皋。刘邦称帝后,封缯贺为祁侯,食邑1400户,主要战功就是此战断后。
荥阳城中,刘邦留下西魏王豹、御史大夫周苛、将军孙赤、将军枞公等人率军守城。
此前韩信俘虏西魏王豹,刘邦不杀他只因笼络军中魏国将士,却把西魏王豹后宫嫔妃睡了个遍。西魏王豹还常以王者自居,在诸将面前昂首天外,旁若无人。周苛、孙赤、枞公最担心的就是西魏王与旧部勾连,反汉投楚,遂令刀斧手一拥上前杀死之。
项羽兵临荥阳城下,总兵力十几万,亲兵是三万骑兵。项羽的中军大帐每日都变换位置,激励各营将士,攻破荥阳不灭的神话。几年前张楚国的二号人物假王吴广率军攻打荥阳,秦朝三川太守李由硬是守得滴水不漏,荥阳在当时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城。
项羽下令全力攻打荥阳四门,限五日内攻破。霸王打东门,季布打南门,龙且打西门,钟离昧打北门,四门金鼓齐鸣,火箭云梯投石车,并力攻打。战鼓号角齐鸣,马蹄车轮声,响彻天地。
城内的情况很不乐观,依然饿着肚子守城。自西魏王豹死后,麾下几个跟随投降的将领,就消极怠工,出工不出力。
荥阳城头,人人脸色凝重,像是预见到末日的来临。城墙外的原野尸骸遍地,似在细诉着这几日来惨烈的攻城战。
这日钟离昧的先登军率先登北城墙,龙且军紧随其后也攻上西城墙,汉军如何抵当得住,荥阳城告破,御史大夫周苛、将军枞公、将军孙赤被生擒。
周苛和枞公被五花大绑带到,项羽走过去,问枞公:“将军若弃暗投明,即授为三川太守,仍守荥阳,汝意下如何?”
枞公是襄城人,几年前项羽屠襄城,把枞公的家小全杀了。
枞公恨恨道:“吾志在讨逆贼,颈可断,此志不可移也。”
项羽怒斩枞公于城下,枭首以示三军。枞公临死之时,神色不变,西楚军士卒莫不叹惜。西楚军虽然战胜,但如此对待另一个楚人,于心不忍。
项羽又给周苛松绑,说道:“足下位居汉国三公,若肯弃暗投明,封汝为三万户侯,如何?”项羽一向只封项氏和亲信,三万户相当于半个郡,这么大手笔确实诚意十足。周苛高居御史大夫之位,作为沛县人,如果他投降项羽,对刘邦来说是釜底抽薪。
周苛却叹息道:“为臣死忠,为子死孝,今城破兵败,我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。”
项羽又劝:“荥阳城破,此乃天意,非足下人力所能抗拒。寡人东征西讨,所向无敌,早晚生擒汉王。我不杀汝,却让汝看我如何步步击退汉王。”
周苛冷笑道:“霸王若不杀我,他日我必归汉。我惟知有汉,不知有楚。我心如铁石,延颈不避刀锋,霸王动手吧。”
项羽大怒,令左右推周苛入汤釜烹杀之。
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周苛、枞公这样义薄云天,将军孙赤就投降了。孙赤是沛县人,是第一批追随刘邦的,当时位居四大中涓之一,在刘邦阵中排进前十是没问题的。后来孙赤战功也不少,这次却做了缩头乌龟,投降项羽。
刘邦称帝后,因御史大夫周苛死守孤城,烹杀死,封其堂弟周昌为汾阴侯,食邑2800户。孙赤后来又重投刘邦,不过待遇远不如前,最终封为堂阳侯,食邑800户。
至于枞公,因没有后人,他算是白死了。
总的算一下,荥阳之战,刘邦损失一个西魏王豹,一个御史大夫周苛,三位将军纪信、枞公、孙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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