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密是隋末各大实力派中最强的一个,强大到当时李渊、窦建德等人,都共同推举他为灭隋盟主。瓦岗军巅峰时军力多达20万,占据着中原形胜之地。
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强大集团的英明首领,居然一夜之间就一败涂地,在洛阳大败后逃到关中,待不住,再逃,结果被李渊的部队杀掉。
李密为什么败死呢?笔者以为要从三个方面分析,全面地观察这件事。
瓦岗军开洛口仓赈济老百姓后,实力迅速增加,瓦岗军从最初汴水边打劫的一伙草寇,变成了拥从二十万,步骑混编,良将无数的成熟军队。
李密被瓦岗众将推戴为魏公,成为真正老大。此时天下群雄无不致信于李密,遵其为灭隋之盟主。当然窦建德、李渊以及山东各股义军首领之所以推举他,各有各的私心,但既然能推荐,就从一个侧面说明瓦岗军之强悍。
李密占据洛口仓之后,一直率军攻打洛阳,与王世充打得难解难分,洛阳一直攻不下。这时瓦岗军中的有识之士,像柴孝和,就来劝说李密,不如绕过洛阳不打,直进关中、拿下长安,这样便可占据政治中心,成就更大事业。李密拒绝了,仍然坚持继续攻打洛阳。
此事说来甚是有趣。数年前杨玄感发动武装叛乱时,其策源地黎阳与瓦岗军的发迹之地白马紧邻,杨玄感起事之后也是大军顿于洛阳坚城之下,久攻而不克。李密在其麾下,为杨玄感献上中下三条计策,同样是劝杨玄感尽快绕过洛阳直接攻打长安,对远在涿郡征高句丽的隋炀帝来一个政治斩首。遗憾的是杨玄感并未采纳,原因很直接,当时叛军中很多人是隋朝官员,他们的妻儿老小、家财田产就在东都洛阳,要他们舍却洛阳而去长安,必定舍杨玄感而去。
叛军就是一个利益纠合体,大家并没有反对隋炀帝的充分理由,只不过形格势禁,跟杨玄感玩一票更大的,赚取更大的利益罢了。而当跟随你杨玄感需要付出毁家灭亲的代价,谁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呢。
李密之所以拒绝柴孝和的建议,同样有这样的考虑。瓦岗军大部分人是中原人,打洛阳尚可,这里还算得上桑梓之地。可是越过洛阳到关中去,与瓦岗军将士的直接利益关系不大了。硬要舍洛阳攻长安,李密与杨玄感有同样的担心。
于是乎,强大的瓦岗军被洛阳城死死拖住,李渊则趁虚拿下关中,打下开国的基础。
从结果看,攻洛阳而弃长安是错误的。李密为自己的战略误判付出了代价,有人讽刺李密当了老大由明变昏了。这其实并不客观。李密当年做谋士时,站立点不是全局,而是单纯从军事上考虑。杨玄感需要考虑、衡量、综合的,则是人心、现实和各种矛盾,需要在不同利益线条上找一条能够使利益最大化的,做出合理的判断其实很难,往往是在混沌条件下一步步做出的。
就以瓦岗军当时的条件来说,如果真的舍弃洛阳而走,就从军事上看,瓦岗军的后勤补给基地在洛口一带,在这里可以想打多久打多久,不必担心后勤问题。如果舍洛阳进关中,前方没有可靠的补给基地,瓦岗军20多万人吃什么?难道还要靠--?这是不现实也无法完成的。再加上王世充这个对手十分可怕,非常具有韧劲,百败而不死,还能时不时反咬一口。任由这样一个强敌放在自己后路上,李密同样很担心。
当然,李密更不放心的,来自内部。
二、杀翟让影响到底有多大
杀翟让,是李密至死没能蹚过的一个坑。
翟让是瓦岗军真正的创始人,这位创始人像晁盖一样,鲁莽豪雄而缺乏大略,早期一直在老家东郡一带劫掠,后来在徐世勣劝说下,向南进军,劫掠汴水上的官船,部众慢慢发展到一万余人。
若是翟让一直领导着这支武装,充其量不过是孟海公、李子雄、沈法兴、孟海公之类的地方小霸,在隋末农民军中根本没有什么比较优势。
在军事上翟让及其心腹大将单雄信、徐世勣等人也没有十分高明的办法,被隋朝名将张须陀打得望风而逃,始终拿不出好的办法。当然我们并不是说徐世勣不行,徐世勣后来在唐朝是仅次于李靖的名将,这说明他是一位成长型的将军,而非出道即巅峰的天才。在瓦岗军早期,他也是个识见一般的年轻人。
李密的到来给瓦岗军带来脱胎换骨的改变。
首先在战略上,李密制定了争夺洛口仓、建立更大根据地的策略,打出了反隋政治旗号,而非满足于绿林式的窜掠生活。李密出身关陇集团,世袭了北周至隋的公爵,所识所与都是高层政治人物,尤其是参加过杨玄感之乱,眼界高明是勿庸置疑的。
其次在军事上,李密并不害怕张须陀,在他指挥和设计下,瓦岗军不添一人,不增一将,只靠战术打法的改变,居然把张须陀的部队全部歼灭,阵斩这位专业剿杀农民起义军的悍将。其后瓦岗军在李密指导下仿效北周和隋朝府兵建制,建立起正规的步军、马军,分营相统,军容严整,号令鲜明,已不再是当年散漫草率的绿林强盗,成为可以与隋朝正规军掰腕子打硬仗的精兵雄师。
瓦岗军一连串的胜利,不仅令隋朝官军和诸路起义军刮目相看,更令瓦岗军中包括翟让在内的所有人由衷敬佩。这直接促成了领导人地位的转换,翟让让贤成为老二,李密当仁不让地成为老大,建号称公,风头一时无两。
李密当老大是势之所趋,是瓦岗军打开天花板、不断做大做强的必由之路。
但翟让的地位始终是个难解之题。
李密做了魏公之后封翟让为司徒,翟让仍拥有一大股部众,单雄信、徐世勣等猛将仍听他的指挥,翟让别立一营,这个是李密为报答当时翟让允许李密别立蒲山营,而特意遵重翟让,让其保持独立性。
这个问题就太大了。往小了说,政出多门,指挥不灵。往大了说,瓦岗军到底是谁说了算?事实上,瓦岗军日常权力运作中已经出现一些细小的问题。翟让可以随意支配降将的财产,还敢公然殴打李密的僚吏。翟让或许出于无心,完全是他粗豪的性格所致。但在李密看来,这都是挑战他,叔可忍,婶不可忍。
再加上翟让手下并无真正懂事理、明进退的知识分子,全是王儒信、单雄信这样的粗人,不善于在李、翟之间起润滑油作用,反倒推波助澜,刻意加剧两人的矛盾。
李密很懂翟让,对他也很有信任度。但他无法预测也无法掌控翟让背后的那些人。瓦岗军这艘大船走到现在不容易,决不能出现内乱。再加上翟让手下一帮脑子不好使的傻货,怂恿翟让自为大冢宰,把最高权力夺回来,触了李密的底线,终于酿成一桩血案。
翟让死后,他的部众士气离散,有一些人想逃走。李密赶紧通过单雄信、徐世勣表达绝无扩大屠杀的意图,罪止及于翟让和他的家人。这才勉强维持住。
有何负面影响呢?瓦岗军处在上升期并无太大影响,单雄信和徐世勣等人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,也都尽心尽责地发挥了很好的作用。这很好理解,大家都有奔头,都有肉眼可见的好处,李密又展现了极大的胸襟,大家各安其位,表面看上去没什么。
然而血案毕竟是血案,杀翟让说到底是不义之事。一旦瓦岗军遇到挫折,怀疑,猜疑,敌视,不安,分化……各种潜滋暗长的因素,就会无限发酵。正如大刘在《三体》中所说,猜疑链。
李密不知道徐世勣内心怎么样的,徐世勣也不知道李密知不知道他的内心真实想法,李密更不知道徐世勣知道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……
所以当李密在洛阳失利后,居然不敢到黎阳徐世勣营中暂避,他怕徐世勣有样学样,也来一场鸿门宴……所以当瓦岗军失利后,单雄信、程知节、秦叔宝等人居然甘于投奔王世充这个死敌。
综而论之。杀翟让影响有多大,这是个无法定量的问题。不同历史条件下,这一事件的破坏力不一样。事情的不合理之处就在于,李密私心过重,采取了并不合适、过于激烈的处理方法,在瓦岗军这块铁板上深深凿出一道伤痕。
遗憾的是,他凿得出来,却补不回去。
各种不好的因素是环环相扣的。
骁果军沿运河北上西进,最初的想法是回关中根本之地,但无奈走到河南,西去之路被阻断了。
这么大一股朝廷正规军,突然来到河南,无论对哪一股势力都是极大威胁。
李密的决策有些理想化,也有些过于托大。
他本想回手立即干掉骁果军,稳定黎阳、东郡和汴、荥一带,然后再回来与王世充决战。但他严重低估了骁果军的战斗力,选择了一条硬拼硬杀的方式,与骁果军对耗主力。结果打得劲兵良马多死,瓦岗军元气大伤,给了王世充趁你病要你命的机会。
笔者以为有两种改善型方式:
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呢,这就得看各位读者朋友的智慧了,大家可以讨论一下。
总之,李密选择了一种最不好的处理方式,有可能因为他连战连胜,已经不把强敌当回事了。
瓦岗军因为他决策的失误,一夜之间被王世充袭击,引发了总崩溃,以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结束,实在是悲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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