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模一样,一看就知道,一样一样的,看到她的人就看到她了”。
2012年,江苏省赣榆县发生了一件怪事。何家庄村40岁的中年妇女何自彩,与隔壁二高庄村12岁的小姑娘小静,两人明明非亲非故、素未谋面,但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“两人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”。还有不少人怀疑过她俩就是亲母女。
没曾想,村民们茶余饭后的随意闲聊,却在何自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因为她曾有过一个刚出生便夭折的女儿,孩子如果活下来如今正好12岁。
何自彩
相同的年龄、相同的性别、如出一辙的长相,这究竟是巧合,还是另有隐情呢?本期历史文社,带你走进“死而复生的女儿”。
“死而复生”的女儿
“姐姐,你那年生的小丫头没死!”
2012年3月的一天,何自彩的妹妹突然给她打来一通电话,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,把何自彩搞得一头雾水。起初何自彩觉得妹妹莫名其妙,大白天说胡话。但随着妹妹将详细情况娓娓道来,她也逐渐陷入了震惊与怀疑之中。
原来当天,何自彩的妹妹正在邻村吃喜宴,期间一个村民上前找她搭话。
“你姐家有个小丫头给人家了?”
“没有啊”
“我三姐家有个小丫头,拾的人家的,跟你姐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“有多大岁数了嘛?”
“十二三岁”
大家都知道,聊八卦是人类的本能。这村子里,三姑六婆、七嘴八舌的,乡里乡亲只要往那儿一凑,自然会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嗑。毕竟姐姐何自彩从来没有遗弃或送养过孩子,所以妹妹当时也没太在意,就当做个普通话题跟对方一边吃一边聊。直到下席之后,那个夭折的小侄女从记忆中冒出来,她才越想越不对劲,连忙给姐姐打了电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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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知情况后,何自彩的心久久无法平静,她的思绪也随之拉回到多年以前。
那是2000年端午节前后,何自彩独自在邻村的小诊所生下了一个女婴。只可惜,由于她在怀孕期间承受了太多压力,情绪焦虑、过度劳累、营养不良,怀胎八月便早产了。导致孩子在肚子里就没了胎心,生下来就是个死胎。
丧女之痛让何自彩痛不欲生,她甚至没有勇气亲眼看一眼女儿,便拖着产后羸弱的身体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至于孩子的遗体,则被何自彩委托给了接生婆朱广花处理。
12年以来,何自彩从未怀疑过女儿的死。但当她听说邻村有个被捡来的小姑娘,长得和自己极其相像时,何自彩的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期待——难道那个小姑娘真的与自己有关?
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之下,何自彩第二天就赶到了二高庄村,四处找人打听。
“我问你个事儿,姓李,一个老妈妈领着她孙子,也不知是孙女在大路上.....”
何自彩怎么都没想到,在自己对对方的名字、住址一无所知,仅仅知道那户人家姓李、家里有个老婆婆的情况下。竟然连问题都没问完,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了小静的消息。
那天在二高庄村,几乎每一个跟何自彩打了照面的人,都不约而同地对她说:“你跟村长家的外孙女小静,长得真是一样一样的,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她”。
一个热心肠的村民还专门领着何自彩去了小静就读的小学门口。而在远远看到小静的第一眼,何自彩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,整个人瞬间都懵了。她彻彻底底感受到了“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”的威力,小静真的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,尤其是眉毛跟大女儿的简直像复制粘贴一样。
尽管何自彩的丈夫孙强才再三表示,天底下相像的人太多了,因为长得像,就说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,未免太过荒唐。但潜意识却告诉何自彩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也必须把这件事搞明白。
关键线索,小静身世浮出水面
此后几天里,经过一番深入打听,何自彩得知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线索——二高庄村村长李大良的老婆朱广叶,也就是小静的养外婆,竟然是接生婆朱广花的亲生姐姐。
与此同时,在记者的协助之下,何自彩也从朱广叶口中得知,小静是对方于2000年端午节前后在村口路边捡来的。把所有线索联系到一起后,何自彩是彻底崩溃了。
不知道以上这段关系,大家是否感到眼熟。历史文社之前就讲过一起“孩子死而复生”的事件。一个叫做张彩虹的江苏女子,她在1993年生下儿子后,还没来得及见上儿子一面,孩子就被表哥表嫂以先天残疾为由抱走遗弃,没过几天便夭折了。直到17年后,张彩虹偶然见到一个长得酷似前夫的男孩,她才调查得知,当年是表哥表嫂撒谎偷走了儿子,将其抱给了表嫂不能生育的亲妹妹。
这两起事件是不是如出一辙!而这种惊人巧合无疑是在表明,12年之前,真的很可能是朱广叶、朱广花两姐妹狼狈为奸,设计偷走了何自彩的孩子。
朱广叶
需要注意的是,同年5月30日的DNA亲自鉴定结果也表明——何自彩、孙强才的确就是小静的亲生父母。
“不生完小孩第三天嘛,我赶集跟她面对面碰见了。”
“她就说,你生的小孩死了,我包着小棉袄撂在河沿上了,你要不相信,自己到河沿上望望”。
时至今日,回忆起那时的场景,何自彩都悲愤不已。她斩钉截铁地表示,孩子的“死”一定是朱广花设下的阴谋。如果不是故意欺骗,为什么生完孩子第三天见面时,朱广花还特意跟自己强调,孩子已经死了、被她丢了!而这12年间,她们见过那么多次,朱广花也从未透露过半点孩子没死的消息,这不是刻意隐瞒是什么!
看到这里,或许有人会觉得,何自彩是在推卸责任。毕竟,当年哪怕她看了孩子一眼,都能发现孩子没死的事实。可她却直接把孩子丢给了接生婆,连亲手把孩子下葬都没想过,可见何自彩对这个女儿并不上心。
可事实上,这并不能责怪何自彩,因为她当时的处境实在太过艰难。
记者采访何自彩
2000年初,孙强才因醉酒闹事打伤人,被判处劳教一年。丈夫入狱时,何自彩已经怀孕3个月了。由于爸爸妈妈、公公婆婆都不在身边,也没个可帮衬的人。何自彩不得不挺着大肚子一天天从白忙到黑,她不仅要下地干活、操持家务,还得照顾年仅11岁的大女儿,生活极其艰苦。
“上大医院里边,百八十块钱可能还不够,家里边三十五十就可以了”。
因为没钱,为了省下本就微薄的积蓄。就连羊水破了、疼得满头大汗,何自彩都是自己一个人蹬着自行车,咬牙赶到邻村诊所,找朱广花接生的。
女儿夭折了,她也伤心、难过、悲痛欲绝。可死而不能复生,她再怎么捶胸顿足、痛哭流涕,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。再说,何自彩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哭泣、去悼念——家里、田间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做,也不能让大女儿独自一人待在家。
怀孕时,何自彩没人照顾,每天都疲于奔命。生产后,何自彩也没能坐月子好好调理身体,而是依旧忙于应对捉襟见肘的生活。否则,她也不会在生产两天后便上了街。
这么多年来,每当想起夭折的女儿时,何自彩、孙强才夫妻俩都是满心愧疚。如果不是他们太穷、没本事,孩子说不定就不会,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便腹死胎中了。两人怎么都没想到,这道刻在心底12年之久的伤疤,竟然是人为造成的。
那么,小静“夭折”的真相,真就如何自彩认定的那样,是朱广叶、朱广花姐妹俩故意而为吗?
陷入罗生门,究竟谁在撒谎
面对孩子被偷走的残酷现实,何自彩、孙强才夫妇的内心可谓五味杂陈。自责、难过、愤怒、怨恨,以及失而复得的庆幸,各种情绪缠绕在心头。
“怎么办合理?”
“怎么才能把孩子安安稳稳给俺要回来?”
为了要回小静,何自彩和孙强才于2012年4月选择了报警。而赣榆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在确定三人亲子关系成立后,也正式立案侦查。
随着警方的介入,何自彩此前怎么都联系不上的朱广花,终于露了面。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,朱广花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。
“何自彩生完后,这个小女孩不哭,我就在家里帮小女孩挂吊针。小孩挂完吊针,何自彩和我说‘小孩搁你家吧’,接着就走了。”
“我带小女孩去门河河西沿姓井的一个医生家,之后就在这里挂吊针、挂氧气,我一天一趟的跑,总共挂了七天。”
“第五天的那天,何自彩的妹妹上俺家找我,我让她把小孩抱走。何自彩的妹妹说‘搁这儿吧’,然后她就走了。”
在朱广花讲述的版本里,小静出生时没有哭、非常虚弱,但的确还活着。而朱广花也从未说过任何有关“孩子夭折”的话。相反,是何自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不想要这个女儿,直接把小静丢在了这里。
眼看着何自彩、何自彩的妹妹双双拒绝带孩子回家,似乎是决定让孩子自生自灭。朱广花实在于心不忍,带孩子去看了更专业的儿科医生,试图挽救小静的生命。只可惜,经过7天的治疗,孩子始终不见好转,仍然处于危险状态。朱广花没办法把所有的时间、精力、金钱都花在治疗别人的孩子上,最终选择了放弃。
朱广花的笔录
而随后朱广叶的讲述,似乎也印证了朱广花的说法。
“谁知道撂哪儿了,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筐子”。
根据朱广叶的回忆,那天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妹妹那儿看病,结果在屋角的一个篮子里,意外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静。作为三女一子、4个孩子的母亲,朱广叶没办法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婴儿视若无睹。母性使然之下,朱广叶毅然决然的把孩子抱回了家。
“我伸手瞅瞅,好像还动呢,头还动。”
“我就寻思抱着,准备上门河看,那里看小孩是出了名的。”
朱广叶把小静送进了专门的儿科诊所,整整输了28天液,才终于把孩子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。之后,秉承着“抱回来了就得负责”的态度,朱广叶便把小静接回了自己家抚养长大。
由于自己和小静的年龄差太大,朱广叶特意把小静记在了自己大女儿名下。同时为了防止乡亲们追问不休、传出些风言风语,朱广叶对外只说,小静是在村口路边捡来的。
这12年间,朱广叶一家对小静是疼爱有加、视如己出。平日里,小静就跟着外公外婆(李大良和朱广叶)住在二高庄村里。不过每逢周末,朱广叶的大女儿都会把小静接到镇子上,以避免孩子缺失母爱。就连邻居们都纷纷证实:“朱广叶一家对小静特别好,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”。
就这样,这起事件陷入了罗生门之中。
这边,何自彩坚称:当年是朱广花亲口告诉自己,孩子一出生就死了,自己才在悲痛之下离开。而且关于孩子没死的事实,朱广花刻意隐瞒了自己12年。
那边,朱广叶和朱广花则表示:是何自彩自己抛弃了孩子,她们出于同情才艰难把孩子救活,并将其养大成人。
调查过程中,双方各执一词、相互谴责,谁也不肯退让半步。由于时间过去太久,救治小静的那间儿科诊所的医生,对朱广叶姐妹毫无印象。双方又都没有其他人证可以证明,这就导致局面僵持不下。
当然,无论“夭折说”和“遗弃说”究竟哪个才是真相,悲剧都已经发生了。现在最关键的,还是小静的想法。
之前为了防止小静情绪过激,大家一直都刻意隐瞒着,连亲子鉴定的血液样本都是以体检为由抽取的。但小静终归是需要知道真相的,于是在6月7日下午,警方组织了一场全面的协调会,委婉的为小静揭开了她的真实身世。
小静
起初,小静难以接受残酷的真相,对何自彩、孙强才明显存在抵触。但经过民警2个小时的协调安慰,看着亲生父母悲伤哭泣的模样,小静还是心软了。当天晚上,小静就回到了家里认亲。
但之后,小静是选择留在养父母家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,还是当做拥有了两个家,就不得而知了。
这起事件无疑十分特殊,关于12年前的真相,真的很难有个定论。单从何自彩仅听说有个孩子长得像自己,便千方百计前去求证,就能看出她一直牵挂着“夭折”的女儿,不像是会抛弃孩子的人。可同时,与何自彩无冤无仇、没有靠孩子获取金钱利益,甚至于自己子女双全的朱广叶,似乎也没有理由联合朱广花偷别人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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