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光洁近照。
1998年,为迎接国庆50周年,北京长安街迎来大修,主要范围从公主坟到大北窑。为了让所有建筑物在门前留出6米宽的便道,主持大修工程的赵知敬亲自登门,到各单位做工作。
“那时候闹市口的工商银行总行门口有道围墙,多占了1米宽的便道,他们想说就这样吧,不拆了行不行?我不同意,必须得统一,说6米就得都是6米。”赵知敬后来在采访中说,工行总行最后还多退了1米“现在那里的便道有7米宽”。
相似的巨变也发生在建于上世纪30年代的首都电影院。据电影院一位老员工回忆,那是一栋西洋式建筑,“灰红相间的二层小楼,砖混结构,漂亮,拆了真可惜”。
李光洁初到北京时看到的,正是这样一条簇新取代陈旧、整洁取代杂乱、开阔取代逼仄的长安街。五彩的车流与浩荡的自行车大军扑面而来,他深感“眼睛不够使”。
那天距离国庆50周年还有几个月,李光洁已满18岁。他和几个同学从北京西站出来,凑钱打了一辆“面的”。
为了一览首都风貌,他们跟本应走二环的司机师傅“磨叽了半天”,“好说歹说让人走了趟长安街”。
“面的”驶过天安门广场,李光洁扒着窗户,内心震动。“这广场怎么这么大!”曾几何时,他以为郑州二七广场已经够大了。
“你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”
李光洁出生于河南省平顶山市郊县,父母在当地一个国营煤矿工作。
上世纪80年代,许多国有企业仍承担着范围广泛的社会职能,称作“国企办社会”。李光洁一家就生活在矿区的“小社会”里,“有四五千人,矿务局有两个矿,每个矿有自己的医院、学校、食堂,等等”。
每当风起,矿区的天空便黑下来,但李光洁家小院里的墙总是红红的。6岁那年,男孩升级成为哥哥,随后升入小学。父亲用水泥抹平红砖墙充当黑板,“有些课跟不上,都是他寒暑假时领着我又重新复习一遍”。
李光洁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乖孩子,放学后他总是“在外面野呢,在外面玩呢”。有那么几次,母亲迟迟不见大儿子回来,只得带着小儿子出门找寻,“从学校操场的乒乓球台子上给强制带回家”。
但父母从不因此斥责他,基于日日夜夜的彼此陪伴,他们信任孩子,孩子也信任他们。哪怕偶尔严厉,李光洁的第一反应也从不是反驳,“而是先听”。在此后的30多年里,这份信任不曾被磨灭。
1993年前后,国营厂改革的大潮漫过李光洁父母所在的单位,干部和优秀职工有机会获得举家迁往平顶山市区的机会。
“我爸是一个特别积极好学的人。”李光洁记得,那时父亲经常拿着本书,“嘴里嘟嘟囔囔的,也不知道他说啥呢,后来才知道是在背英语单词”。
大专毕业的父亲在职期间考取了工程师执照,逐渐成长为一名干部。“在那个年代、那样一个单位里,他算是知识分子。”李光洁骄傲地说,“我们家老头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好员工。”
初中一年级时,李光洁随家人迁居平顶山市区。在火车站周边,他不仅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炒凉粉,也如愿以偿地看遍了体育路批发市场的摊贩,“觉得特别热闹,人特别多,每次也不买啥,就是去溜达溜达,看人去了”。
在李光洁就读的平顶山市某中学,文艺委员与体育委员由一人兼任,“我当了一个学期的英语课代表,然后是地理、历史课代表,再后来就慢慢地变成文体委员”。
当班干部的李光洁一点儿都不严厉,“有活自己干,而且也叫不动别人”。他负责的区域卫生总是搞得格外好,基本上是他一个人打扫出来的。或许老师就是看中了这一点,才把劳动委员一职也给了他。
第二年,平顶山市中小学朗诵比赛拉开帷幕,李光洁他们学校无人报名。老师一想,李光洁既是文体委员,个子又高,那就派他出个节目,代表学校去参赛。
李光洁在班里“纠结了一个同伙”,联袂表演了一出朗读式相声,引起少年宫老师的注意。“可能是因为颜值吧。”41岁的李光洁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,“那肯定不能因为业务啊,我说得没有那么好,我觉得大部分原因是颜值。”
老师找到李母,希望她能送孩子到少年宫学表演。李家上下没人知道表演是什么,可李光洁当时执着于说服母亲,因为“去那儿可以光明正大地不用上晚自习”——孩子们大都这样考虑“更深层次的原因”。
少年宫的表演班并未改变李光洁太多,他依旧不知演员为何物,也没有就此深入影视艺术的海洋。他的文艺活动还是老样子,偶尔看看金庸和王朔的小说,“那个年代的人常看的就是这一系列的书”。
时间又过了一年,改编自王朔小说《动物凶猛》的电影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蜚声海内外。李光洁对此并无太多知觉,大约在影片全国公映期间,他正忙着准备河南艺术职业学院的考试。
对当时的李光洁而言,且不说能不能考上,单是去一次省会郑州,就足以令他动力空前,“但是没想到,也很意外地就考上了”。
父母也不清楚艺校教什么,他们只是这样回答:“孩子,你既然愿意去,那你就去,但是你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。你要做这样的选择,就要担着这个事儿有可能会出现的任何问题。”
3年的艺校生活足够让一个有点基础的年轻人建立起对表演的认知,但这合乎逻辑的事没有发生在李光洁身上,他不但延续了对表演的零认知,而且对自己的形象也没有认知,“那时还没有什么判断,并不知道什么是好的表演,也不知道外表好看是优势”。
很多年后,有人问李光洁“你脸上的痘坑是什么时候留下的”,他压根想不起来,推测一下,可能是在艺校时期,“那会儿的小孩儿不照镜子,也不知道臭美,何况已经上了艺校,也不会去在乎了”。
彼时,河南艺术职业学院等9所省级艺术院校为文化部直属中专,同为文化部主管的中戏和上戏向其开放保送名额。在校成绩达标的李光洁成了那个被保送的幸运儿,于是便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。
李光洁在《风吹半夏》中饰演赵垒一角。
“好演员是9个主意被否后,
还能给出第10个”
1999年的南锣鼓巷平平无奇,青春靓丽的中戏学生是那里最夺目的风景。刚开始“知道自己长什么样”的李光洁走在来自全国的优秀学生当中,自卑感很快将被保送的骄傲取代,因为他意识到,“这份骄傲必须通过学习、通过专业去支撑”。
转眼就大二了,而李光洁还是懵懵懂懂,“对演员是什么、演员应该干什么都没有认知”。直到新世纪来临,一场变故改变了他的求学之路,也改变了他的一生。
那是2000年前后,李光洁父亲所在的煤矿再无煤可挖,职工们该退休的退休,能转行的转行,余下一些不得不下了岗。李光洁一家也陷入了窘境,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,他决定承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,“起码要自理吧”。
李光洁洗了一大摞照片,上面写着自己的基本情况及BP机和宿舍传达室的电话。他背着它们,开始在望京熊猫环岛、洗衣厂招待所等剧组聚集地积极“求职”。
“每个剧组都去敲敲门,跟人家说老师您好,我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李光洁,这是我的资料,给您留一份,如果有合适的您给我打电话。”
2001年夏天,李光洁乘公交车到二环边上,再换乘地铁1号线到公主坟,然后转了两趟公交车,到达电视剧《走向共和》的筹备地大兴黄村,去送自己的照片简历。
经过两次试戏——其中一次李光洁是骑自行车去的——副导演带着合同到中戏跟学校签下了这名在校生,并通知他到黄村剧组领剧本。
20岁的李光洁是他们专业第一个拿到戏约的人,因此没有可以请教和参考的对象,他没多想就去了。剧本而已,拿在手里就好。
“你空手来的?”剧本统筹看着李光洁,惊讶又无奈地说,“你也没背个包啊,那这几摞剧本你怎么拿回去?”近60集的剧本堆得像座小山,李光洁只得现找了根编织绳捆起来。
拎到半路,李光洁开始手疼,他再次就地取材,“路边捡了个棍,就那么挑着、抱着”,转了几次车,终于回到学校。他把剧本扔上床,咚一声,室友们震惊地问:“你这是啥?”
“这是剧本!”李光洁骄傲地拆开绳子,拿出夹在剧本里的几本书,那是剧组上下都要看的资料,主创们还需按要求撰写读书报告和人物小传。
秋天,《走向共和》开机,李光洁进组。前一个多月还没轮到他的戏份,他便踏踏实实地看书、写报告。当时的笔记他一直保留着。
11月27日,李光洁永远记得那是他拍摄第一场戏的日子。从那以后,他渐渐褪去懵懂与生涩,成为一名为戏发愁的新人演员。
一日,饰演瞿鸿禨的郑天庸对李光洁说:“孩子,你晚上陪我看球。”李光洁听了直摇头:“不行,明天全是我的戏,我得在家做功课呀!”可郑天庸仍然坚持。盛情难却下,李光洁带着剧本去赴约了。
李光洁帮郑天庸买了几瓶啤酒,两人坐在电视机前,一个看球,一个温习台词。
不知是不是被台词声扰了清静,郑天庸突然关注起身旁的大男孩:“我看看你明天什么戏。”他随手一翻,只见李光洁的剧本上红一片、蓝一片,写满了分析。
郑天庸放下剧本,语重心长地说:“孩子,场场戏你都当重场戏,也就意味着你没有重场戏。”李光洁听得云里雾里。很久之后,他明白了话中深意,也明白了前辈老师们不会手把手教你演戏,“他们都用这种方式去跟我说”。
作为主演里最年轻的一个,李光洁受到了“团宠”般的待遇,吃饭时经常能蹭到导演和老演员们的“小灶”。就连向来严格的导演张黎,对他也像父亲对孩子般温和,不仅总唤他到身边“听讲”,甚至借剧组之名自掏腰包给他发压岁钱。
第二年夏天,《走向共和》杀青。没人统计过李光洁跟老演员们对了多少场戏,但他自己记得,那些戏是在“不知道什么叫接不住,也不知道什么叫接得住”的状态下完成的,“完全没有经验,还不懂”。
2003年该剧开播时,记者正值初中,到如今,当时许多国内外大事的面貌都已模糊,却将剧中光绪皇帝用玉玺砸手至淌血的画面记了近20年。
那是展现光绪帝为《马关条约》盖上玉玺的一场戏。许是觉得这场戏太重,通告下了好几次都被张黎“甩了”。
等到甩无可甩,他对李光洁说:“光洁,你想想这场戏你要怎么演。”
李光洁回到学校,跟同学们群策群力地想了四五种演法,但张黎觉得都不行。眼见这个年轻人头越垂越低,张黎鼓励道:“好演员就是给我出了9个主意,我全给他否了,他能给我出第10个。”
光绪帝情绪崩溃的画面在李光洁脑中飞旋起来:他把自己关在屋里,拿着玉玺给桌椅盖、给靠垫盖……“都卖了吧。”最后,他对准自己的手,动作从盖章演变成狠砸。
张黎听完觉得还不错,但前面四处盖章的桥段过于疯狂,不适合一位帝王。他只保留了砸手那部分,希望李光洁能冷静地呈现出来。
艰难的构思过程忽地闪过,李光洁演着演着“就给自己委屈哭了”。张黎保留了这段真情流露的表演,这场戏最终成为整部剧的名场面之一。
演员李光洁。
“人都会有膨胀的时候,
好在我膨胀得早”
接下来,李光洁陆续拍摄了多部大制作,在《记忆的证明》《军人机密》《大清风云》《越王勾践》等剧中,和当时最优秀的影视人合作。
2006年,央视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制片人李功达为《特殊使命》物色男一号,他将目光投向了年轻的李光洁。
李光洁得到消息后有些害怕,“因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,除了青春戏,剩下的其实还不太会让一个那么年轻的演员去担纲男一”。但李功达十分信任李光洁,他力排众议,帮李光洁完成了这次荧幕男主首秀。
一年后,李光洁因工作需要前往南非。在餐厅里,一位当地华侨认出了他,激动地说:“我来南非这几年,看的遍数最多的剧就是《特殊使命》!”家喻户晓的感觉令李光洁开心,另一方面,他也感念每一位贵人,包括导演顾长卫。
顾长卫和张黎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同学,在后者的推荐下,顾长卫将李光洁招入电影《立春》剧组。在千禧年代的演员们心中,那批导演是神一般的存在,“第一部电影作品能跟他们合作,其实挺让人羡慕的”。
金秋十月,李光洁跟着顾长卫、蒋雯丽等主创,在第2届罗马国际电影节上亮相。影片首映日,李光洁他们穿着礼服,“盛装打扮,跟观众一起看完这部电影”。在长达五六分钟的掌声中,他们走上舞台,站在幕前跟大家问好。
李光洁难忘当时的声音和光线,也难忘电影节闭幕后的罗马街头伞松和阳光的清香。在绝好的天气里,他走向斗兽场和许愿池,走向所有能想到的著名景点。
回到北京,长安街两侧掠过福娃的身影;建筑工人们挥汗如雨,即将竣工的鸟巢是他们的背景……这座城市已经进入它的奥运周期,但李光洁无暇观摩,等盛会开幕,他主演的《杀虎口》就要开机了。
这部剧最火热的时候,好几个台同时在播,观众很难不在电视上看到李光洁,他也收获了第16届上海电视节“白玉兰奖”最佳男演员的提名。
成名后的成绩很容易令人飘飘然,而李光洁却相反,他觉得自己飘得挺早,“那会儿(2001年)拿着一摞剧本,我觉得那是我最飘的时候”。
他说人都会有膨胀的时候,好在自己膨胀得特别早,“我第一部戏的时候就把膨胀那个劲儿过去了”。至于没能继续在主流奖项上有所建树,他也听到过质疑的声音,但心态总体来说还很平衡。
“像《流浪地球》《和平饭店》《再见,那一天》等,我觉得也不差,所以我不会认为是所谓的高开低走,我只是保持着每年或每隔一年都能有作品呈现在大家面前。”
出道20多年,李光洁见证了历史正剧的繁荣,感受过军旅题材的辉煌,在间歇性流行的谍战剧里大放异彩,也在经久不衰的抗战剧和生活剧里展露演技,并亲身体会到IP的力量。
纵使行业日新月异,他仍坚信万变不离根本,而演员的根本是专业能力,“这是让你可以一直站在这个市场中的最重要的东西,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和妥协的”。
观众审美也在不断变化,但李光洁没担心过,他觉得自己跟18岁时差不多,即便老朋友时隔十几年再见到他,也会说他没有变化,“就是褶稍微多了点儿,你小时候就长得这么着急”。
记者想起2015年第一次见到李光洁的场景。那是长安街东延长线上的一处拍摄场地,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化妆镜前,跟造型师闲话家常。
也许是氛围过于轻松,在场的人忽略了李光洁的痘坑,被他衣摆下的腹肌所吸引。午餐时间,他和我们一起坐在食堂的角落里,手举汉堡包,吃得津津有味。
组图:李光洁镜头下的光影世界。
“你着那急干啥呢?
稳稳地就这么走呗”
2021年,没怎么变的李光洁,遇到了想要改变的导演路阳。“诸葛亮你敢演吗?”李光洁收到后者的微信,心神被“敢”字牵引,“我这个小脑袋瓜一转,就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”。
在《风起陇西》里,路阳希望展现暮年诸葛亮无力、苍老而疲惫的一面。“唉,这个行。”李光洁想,挖掘一个经典角色的不同侧面,正是影视工作价值和意义的一种体现。
不拍戏的时间,李光洁在生活里寻找意义。有人习惯写日记,他则习惯用图片,通过镜头观察与记录生活。
妻子和儿子是李光洁的主要拍照对象。从前,两人都很配合他;后来,儿子进入了一个讨厌拍照的阶段,直到收到妈妈买的木头相机,他才重拾拍照的乐趣,跟爸爸互拍起来。
李光洁也拍城市和静物。几个月前,他借工作机会回到曾经生活过3年的郑州,用相机记录下跟他20多年前所看到的判若两城的景象。面馆、裁缝店和煎饼摊或许还有当年的影子,而高铁站和高架桥昭示着郑州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李光洁怅然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,因为他离开时全国都在飞速发展,“还好有我的老同学,能把我拉回到小时候那个郑州”。
如今,李光洁用相机和手机拍摄的照片已经填满了2个容量为4T的移动硬盘。他按时间和地点给照片分类,每过一段时间回看,被尘封的记忆总会再次打开。
他渴望尽可能完整地留下与家有关的记忆,那是跟事业、成就同等重要,甚至比它们更重要些许的、为他的人生赋予意义的部分。为了这个部分,他必须做出选择,因为有些事“势必平衡不了”。
在李光洁和弟弟的成长过程中,父母做选择时从来将彼此和孩子看得很重,用陪伴建立起宝贵的安全感。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,李光洁努力让儿子也能有这样的安全感,并在父亲的提醒下谨记夫妻关系的重要性。
“孩子的成长是不可逆的,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。戏有时候可以再拍,但是这孩子,你不能再让他倒回去长一遍。”如遇工作必须优先的情况,李光洁会选择将妻儿带在身边,拍《风吹半夏》时便是如此。
这部剧是在2022年初冬与大家见面的。李光洁因此收获了掌声和关注,以及一种努力与真诚被看见的成就感。
同时,他也收获了“叔圈天菜”这个新绰号,继几年前的“TF老boys组合”后再次“出圈”。他的事业和生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,但心态上并未发生本质性的变化。
“其实唯一让你有自信站在这儿的,还是你的业务能力。”李光洁觉得,剩下那些可能会让你在某个时间段爆红,“但它会像一股风一样地就吹过去了”。
《风吹半夏》收官后,李光洁走出北京的家门,他头戴鸭舌帽,像个大学生。当年那个真正的大学生,曾听到张黎说:“孩子,火烧得越旺可能灭得越快,所以你不用着急,让火慢慢烧着呗。”
现在,年过不惑的李光洁从中品出了那时没能品出的意味:“不能因为突然有一股风怎么样了,就顺着它迷失了。如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顺杆往上爬,那会掉下来的,而且掉下来会摔得很疼。”
“你着那急干啥呢?”李光洁对自己说,“一步一步稳稳地靠着你的能力就这么走呗,就让风吹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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