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朱痕记》【第二场】_前去_西皮_侄儿

(朱英元病状,朱春科扶朱英元同上,宋氏、宋成随上。)
朱英元(西皮摇板)这几日病缠绵益增老境,
好比那风中烛有限光明!
(朱英元坐。)
朱英元(白)俺,朱英元,山东齐河县人也。自我幼年投军,充当校尉;后因身体多病,
退职回家。夫人宋氏,只生一子,名唤春科,今年一十七岁;先兄英魁去
世,留下侄儿,名叫春登,一家同住,倒也相安。我家薄有田园,衣食却还
无虑,只是我年老多病,孩儿年纪又轻,后顾茫茫,不知如何是好也!
(二兵士、差官同上。)
兵士(白)来此已是朱英元的家宅。
中军(白)前去唤门。
兵士(白)门内有人么?
朱春科(白)爹爹,外面有人叫门。
朱英元(白)你去问来。
(朱春科开门。)
朱春科(白)何事?
兵士(白)这里可是朱英元的家么?
朱春科(白)正是。
兵士(白)有上官来此,教朱英元出来迎接。
朱春科(白)请少待。
(朱春科入门。)
朱春科(白)爹爹,有上官来到我家,要爹爹出去迎接。
朱英元(白)哪里来的上官?你扶我出迎。
(宋氏、宋成,朱春科扶朱英元同出迎,相见。)
朱英元(白)贵官奉何人所差,到此何事?
中军(白)只因黄龙造反,郭大都护,连战失利;兵部奉旨,调取在籍武职人员,前去
投效。俺奉本地节度使所差,特来调你。
朱英元(白)呵呀,贵官,你看我老病龙钟,如何去得!
中军(白)这是将令,谁敢不遵?
朱英元(白)是是,请少待。
这便如何是好!我想此事料难推辞,不免教吾儿春科前去代我便了。
啊贵官,像我这样衰迈,就到阵前,亦无用处;我有意教小儿代往,还求贵
官方便方便。
中军(白)这倒使得。快教他即刻动身,不得违误。
朱英元(白)遵命。请到里面歇息。
中军(白)告辞了。
(兵士、中军同下。)
宋氏(白)老头子,你这个样儿怎么去呀?
朱英元(白)我已与差官商议好了,就教吾儿春科代我前去,你替他收拾行李,也好起
程。
宋氏(白)那可不成!他年纪小,况且没出过门儿,哪儿能叫他去哪!
朱英元(白)这是王命。
宋氏(白)黄命、黑命我都不管,反正不教他前去。
朱英元(白)如此说来,你岂不是同我为难?
宋氏(白)你有个好侄儿春登,你成天说他人才也好,文武双全,你为什么不叫他去
呢?
宋成(白)是啊!表弟年纪太轻,姑母之言,是不错的;就教春登表弟去,岂不是一
样!
朱英元(白)你们都会说现成话,侄儿春登他也有老母在堂,又怎肯教他前去?
宋氏(白)你不要忙,把他们请来商量商量,春登若是肯去,岂不很好;干甚么要你这
样着急!
你去到东院里,把她们娘儿几个请来,说我有话说。
宋成(白)啊。
(宋成下。)
朱英元(白)春登去不得。
宋氏(白)等他们来了再说吧。
(宋成上。)
宋成(白)你随我来,我姑妈请您哪。
(朱春登、赵锦棠、朱母同上。)
朱春登(念)萱闱多庆松身健,
赵锦棠(念)燕寝承欢春日长。
朱英元(白)嫂嫂。
朱春登、
赵锦棠(同白)参见叔父、婶母。
朱英元(白)罢了,一旁坐下。
(朱母坐。)
朱母(白)唤我们出来何事?
朱英元(白)今奉了上官之命,教我前去西凉投军;想我病到这个样子,如何去得?
朱春登(白)叔父身体要紧,自然不去的好。
朱母(白)是呀,这如何使得。你就该回那上官说:有病不能前去才是。
朱英元(白)这是王命,谁敢不遵?只得教我儿春科代我前去。
宋氏(白)得啦!
我说春登啊!你叔叔要你兄弟前去投军;你想你兄弟年纪又小,从来没有离
开过我一步;况且你叔叔多病,若是春科出门之后,他又想念儿子,岂不是
病中加病么?正为此事,为难得很呢。

宋成(白)是啊,年老之人,总得有儿子在旁边伺候,才能放心。
宋氏(白)我儿春科,又未曾娶过媳妇,像嫂嫂您这样儿子、媳妇,都在跟前,也多了
帮手。如今都靠着春科一人,怎好教他出去!
宋成(白)姑父这样多病,不是我说句不好听的话;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连一个亲生的
儿子,都不在跟前,也太不像话!春登表兄,你说我的话,错也不错?
朱英元(白)你们都这样说,我只得拚这老命不要了。
宋氏(白)侄儿,你素来是最孝顺的,你叔叔又很疼你,你看他老人家这样着急,你总
要替他想个法子才好。
(宋氏哭。)
宋成(白)姑妈,春登表兄是最孝顺不过的!他又是讲义气的人,他自然有个主意。你
老人家也不必这样伤心。
朱春登(白)既然如此,这也是无法!嗳,也罢,待我前去。
朱母(白)哎呀,儿啊,我也是同你叔父一样的人了。
(朱母哭。)
朱春登(白)只是我也有老母在堂,此事倒真为难得很!
朱母(白)我也是年老多病之人;若是身体好些,还则罢了,如今也同你差不多的人
了。
宋成(白)说起这话来,你老人家的身体,倒是十分康健;是个有福有寿的样子。
朱英元(白)嫂嫂的年纪也高了!侄儿是不能远离的,此事如何是好?
(朱英元叹气。)
朱英元(白)看你们这个样子,也不叫春登前去,也不叫春科前去;也罢,待我拚这老命
前去!
(宋氏叹,朱母叹,朱春登叹,宋成叹。赵锦棠起立。)
赵锦棠(白)不是媳妇多口:叔父既是多病,若是春科兄弟前去,婶娘又放心不下,叔父
也要挂念。据媳妇看来:官人,你是义不容辞的了!好在老母在堂,有我侍
奉,你也可以放心;自古道:“朋友尚且急难”,何况是骨肉之亲?官人,
还是你替叔父前去,免得他老人家这样着急。
朱母(白)这……
赵锦棠(白)啊,婆婆,你平日也是盼子成名;有此机会,正好报效国家,建功立业。学
一个班定远万里封侯,也不枉婆婆教子一场!就请放心,教他去吧!
朱母(白)说得却有道理。事到如今,也只好有此一想了!
叔父、婶婶,就是春登去罢。
宋氏(白)到底是侄媳孝顺,真真难得。
宋成(白)是呀,表嫂真是个明白爽快人,难怪我家姑妈常常夸赞于你。我宋成看你们
这样有义气,我倒情愿护送春登表兄一同前往;一路上,起早落夜,马前马
后,有我在旁招呼,料也不妨事,表嫂你也可以放心。这件事,我倒要自告
奋勇了。
朱英元(白)侄儿同我的贤侄媳如此孝顺,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。
宋成,你肯护送前去,我更是放心;那么,王命逼迫,自要即刻动身的。
夫人,你去多取些银子来。
宋成,你快去预备马匹。
(宋氏、宋成同下。)
朱英元(白)嫂嫂,这都是我连累侄儿了!
(宋氏取银子、行囊,宋成牵马同上。)
朱春登(白)事不宜迟,侄儿就此告辞了。
娘子,我去了!你好好侍奉老母。
(朱春登出门,上马。)
朱春登(西皮摇板)从此后望家山归途有梦,
(宋成带马下。)
朱春登(西皮摇板)为国家又何敢私而忘公。
(朱春登掩泪下。)
朱母(哭)吾儿,春登!
(西皮摇板)愿吾儿早返家膝前侍奉,
(赵锦棠扶朱母。)
赵锦棠(西皮摇板)盼家书只望那天外归鸿。
(赵锦棠扶朱母掩泪同下。朱春科扶朱英元。)
朱英元(西皮摇板)眼看他母子离怎禁伤痛,
(朱英元哭,朱英元、朱春科同下。)
宋氏(西皮摇板)这一回总算是称我心胸。

(宋氏笑,下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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